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邓伟的路

伊扎克·拉宾
2001-04-11 来源:光明日报 邓伟 摄 我有话说

改革开放大幕的拉开,使一批蓄势待发的年轻人有了大展身手的舞台,邓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。他在1980年至1985年间拍了百名中国文化名人肖像,创造了一个中国第一。1990年到1997年,他凭着顽强的毅力,完成了世界百名科学、政治、企业、艺术、历史名家的亲历采访,用肖像艺术摄影创造了又一个世界第一,奠定了有国际影响的中国青年摄影家地位。

然而与所有普通年轻人一样,命运没有给邓伟多一丝惠顾,他是从挫折、失败中摔倒再爬起来的奋进者。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铸就了他今天的成就。

邓伟的路怎样走过来的?作为他的一个老朋友,我是这样目睹的:

80年代初,当我在《十月》杂志工作时,一天老编辑黎汀带来一篇著名作家茅盾的作品,同时拿出一组茅盾近照,茅盾文章自然要发表,谁也没多问。但这组照片一展现,我们编辑室的同志就都被吸引过来,争相传看:“真好!”“太棒了!”大家都发出惊叹,这对见多识广的编辑来说是不容易的。议论好一阵子,大家一致认为照片也可以发表,这也是不多见的。摄影作者是谁,我当时并不知道,总觉得不是白头发的,也是花白头发的资深著名摄影家。

不久,北京出版社《旅游》创刊,当时还在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读书的邓伟,主动敲开了《旅游》的门,第一个接待他的编辑就是我。他身着蓝制服,中等个儿,留着寸头,因为皮肤白皙,那厚实的嘴唇显得特别红。鼻梁不低,可鼻头略显平坦,沁出的汗珠在上面闪着亮光。在浓眉下,不由让你注目的是他那双大眼睛,褐色眼珠的大眼睛,保持着儿童般的纯净。不知为什么当时我脑子里出现“阿童木”的形象,我脱口说出:“你怎么不学表演系?”他回答:“没那个天份。我喜欢绘画,就学习摄影了。”他率真而毫不做作的气质,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我留下了他投稿的作品,可没有表态是否刊登。为了证明我对他的第一印象,我和他谈电影、谈各类画派的风格、谈绘画和摄影的关系、谈有关的人和事。他偏偏没有谈自己取得的成就。1985年后我从报纸上得知中国文化名人肖像摄影获得很大成功,那时我才知道,原来著名作家茅盾生前那最后一组镜头,是邓伟年轻的手定格留下的。

后来我们成了朋友,邓伟经常谈及他学习成长的过程,谈他爸爸、妈妈对他事业的影响。当他提到老画家李可染时更有独到见解。他如此熟悉李可染和李可染的绘画技法,这使我十分惊奇,以为他是李可染的学生,可他说:“我很小的时候,就站在李老的画案旁,给他研磨,看他绘画。”那种经历,对于一个有心者来说是熏陶、锻造的开始;是艺术表现力、艺术家人格魅力潜移默化的熏陶。

随着不断磨合,邓伟拍的照片越来越好,采用的也越来越多。他要拍电影,拍电视剧,拍中国名人艺术肖像,还“伺侯”着各路编辑们,真不知他拳打脚踢怎么忙活的。在我印象中他从没失约过,更不谈自己吃了多少苦头,多么为难,虽然来去匆匆,可态度却十分祥和。

一次,他拿来一组颐和园的照片,有一张拍摄的角度非常独特,我看来看去捉摸邓伟是怎么拍下来的,于是问他:“小邓,你是不是把自己绑起来,吊在旁边的树上拍的?”他听了直笑,说:“这是我的秘密……”但有一个秘密是掩盖不住的:邓伟为事业可以玩命,决不放弃。

当我们要出版《长江小三峡》一书时,我告诉他:手头上的照片不理想,他毫不犹豫地跑了一趟小三峡,一通拍摄,我选了一些准备用。后由于种种原因,书没及时出版,我又离开了编辑岗位。我觉得非常对不起邓伟,就亲自跑到他家里道歉。邓伟家住的是胡同里的平房,院子不大,我们在他家那间正房谈棘手的出版问题,可没想到邓伟是那样宽容和理解,还反过来安慰我,使我十分感动。

邓伟的爸爸告诉他:“成就一项事业也许会用掉你毕生的精力。”邓伟的艺术摄影创造了中国、世界两个第一,整整用了他二十年大好青春。他是个普通知识分子的儿子,没有后台,更没赞助,闯荡世界的路,全靠邓伟自己的脚底板一步一步走出来,最终踏上艺术的巅峰。

1989年他有机会到了英国,又开始经历所有中国留学生都吃过的苦头,餐馆、服装厂打工,吃苦受罪,还要面对软钉子,他咬紧牙关,在英国一年多以后,邓伟终于有能力重新拿起相机拍摄。

每位世界名人都有“脾气”,有“个性”,谁把邓伟放在眼里?可邓伟就是要填补中国在名人艺术肖像摄影门类的空白,无论多难,用多长时间,这位中国年轻摄影家总要拿着相机走上去。邓伟成功了,他让世界刮目相看中国的摄影家。但请记住,邓伟辉煌的背后是寂寞、动荡,甚至是生命危险。在以色列,他刚刚成功地拍摄了拉宾总理,突然发现摄影包旁的垃圾筒内有定时炸弹。以色列特工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中国人有这么大劲儿,这么大胆量,居然能挣脱他们的阻拦,不顾一切地抢回他的摄影包。邓伟仅仅离开几秒种,垃圾筒炸成碎片。

邓伟在世界各地工作时,遇到过特大暴风雪;遇到过整个城市停电、停水;遇到过大地震……邓伟靠智慧、靠坚强的意志,靠善良、正直、健全的人格,赢得许许多多国际友人的帮助,他们伸出友谊之手给中国摄影家以力量。

邓伟是代表中国走进世界艺术殿堂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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